叶嘉莹讲诗篇之三：我国诗篇是怎么演化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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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9年，叶嘉莹先生在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（UBC）教学新一轮我国诗篇史课程。叶先生从《诗经》讲起，至李贺完毕，用一学期时刻体系地叙述了先秦至唐朝诗篇史。课程完毕，先生便退休，可称叶先生在UBC的收官之作。

叶嘉莹先生讲诗词有一种特别的“法力”，有人描述，但凡听过她讲课的，无不对她那热情洋溢、精神焕发的共同魅力难以忘怀，不管唐诗仍是宋词，其间的每一个字，都跟着她明亮清明丰满的共同诵读，泛动在教室里，余音绕梁，袅袅不停。

近来，这份尘封多年的课程录音被连续收拾出来。《草地》周刊征得叶嘉莹先生授权，开设“迦陵讲堂”专栏，刊发悉数课程精要，每周一课，本次推送为第三课。诗词是叶先生的挚爱，她曾说，“我对诗词的喜好与体悟，能够说满是出于自己生射中的一种天性”。让咱们跟从这种“天性”，一同倾听叶先生讲诗词，一同沉浸在诗词的国际里，一同领会中华优异传统文化之美。

首发：1月28日《新华每日电讯》草地周刊

作者：叶嘉莹教学

于家慧、李晓楠收拾

张海涛审校

诗的一些根本概念，诗是怎样构成的，写作诗篇的几种根本办法，咱们都讲完了。现在咱们讲我国诗篇在方式上是怎样演化的。

“骚体”的根本方式

我国的言语是单音节、单形体，一个字一个方块，一个字一个音节。它有一个缺陷便是单调，比方花、草，不像英语的flowers（花），grass（草），自身就有一个音节。因而，我国诗篇重视韵律。

最早的《诗经》是以四言为主。从咱们的天然生理要求上说，四个字是在最简略的句法里能够有韵律的，比方“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”。但又有“坎坎伐檀兮，置之河之干兮。河水清且涟猗。不稼不穑，胡取禾三百廛兮”，不同字数的语句都有，所以字数上不是严厉规则，但首要是四个字。

比《诗经》略微晚一点，有一个新的方式构成——楚辞。《诗经》所收的诗，大约以黄河流域的为主。楚辞是江南的，楚这个当地首要在现在的湖南湖北一带。

楚辞，是songs of south，南边的歌。楚辞的方式对子孙影响最大的有两种，一是骚体，一是楚歌体。骚体便是《离骚》的体式，比方“制芰荷以为衣兮，集芙蓉以为裳”“佩缤纷其繁饰兮，芳香菲其弥章”。“制芰荷以为衣兮”，用芰荷也便是水里的菱角和荷叶做上衣；“集芙蓉以为裳”，搜集了许多芙蓉花做成裙子，芙蓉花便是荷花，裳便是下裳。“佩缤纷其繁饰兮”，身上佩戴着缤纷的美丽的佩饰，比方佩玉、项圈；“芳香菲其弥章”，身上有芳香的花草，香气分散得越来越远，“菲菲”是香气飘动的姿势，“弥”是越来越怎样样。

大型交响清唱剧《屈原颂》表演现场。新华社记者金良快摄

这是楚辞的“骚体”方式，根本上是两个六字句，中心有一个“兮”字的语助词，等于一个十三字的长句。语句尽管很长，但是它的韵律是三/三，“制芰荷-以为衣-兮，集芙蓉-以为裳。佩缤纷-其繁饰-兮，芳香菲-其弥章”。所以它根本的节奏是三/三，加一个拖长声响的语助词，一再/三。

尽管在韵律方面，能够把它分红三/三，但是加在一同是十三个字，所以《离骚》每个语句很长，全体篇幅也很长。它有叙事，有抒发，有描绘，写作的方式是奢侈开来叙写。

以佳人香草为托喻

《离骚》在体现办法上，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特征，这也是我国诗篇的重要传统，便是以佳人香草为托喻——把美丽的女子跟芳香的花草当作一种寄予的比方。

《离骚》整篇都是屈原自叙，最初这样写：“帝高阳之苗裔兮，朕皇考曰伯庸。摄提贞于孟陬兮，惟庚寅吾以降。”这个“降”不读jiàng，跟“庸”押韵，读hóng。“我”是高阳帝的子孙。“朕皇考”，“朕”是我，“皇考”是父亲，我父亲的名字叫伯庸。高阳是“三皇五帝”中的五帝之一，叫颛顼。“摄提贞”是我国古代编年，“于孟陬”是月，“庚寅”是日，“吾以降”，我就出生了。“我”是帝高阳的子孙，“我”的父亲叫伯庸，“我”在某年某月某日出生到人世。

《离骚》后来说，我用荷叶做成上衣，用芙蓉做成下裳，我佩戴着这么美丽的装修，我身上的香气能够传布得这么广远。这是男人仍是女子？真的穿上荷叶和荷花了吗？荷叶、荷花对他来说仅仅比方，比方他道德、才干的夸姣。司马迁赞许屈原“其志洁”，屈原的心灵是夸姣的、纯洁的，所以他诗篇里所赞许的那些物、那些意象都是芳香夸姣的。美丽的女子，芳香的花草，用来比方道德才干夸姣的人。这个传统对我国后来的诗篇有十分持久且重要的影响。

大型交响清唱剧《屈原颂》表演现场。新华社记者金良快摄

屈原不光自比为佳人，也用佳人比方贤臣——好的臣子，贤君——圣德的君主。所以这首诗在写寻找一个佳人。

“忽反顾以流涕兮，哀高丘之无女”，我走了这么远，我爬到了最高的山顶，回头一看，我就流下泪来，我就悲痛，我没有找到一个美人。他还有比方，“哀众芳之芜秽”，悲痛一切芳香美丽的花草，怎样都荒芜了，都变成一堆野草了呢？“哀高丘之无女”“哀众芳之芜秽”，是屈原看到自己的国家这样损坏，而他没有办法拯救的悲痛。后来屈原就跳汨罗江自杀了。而屈原作诗的风格、办法，对后来有许多影响。

“赋”继承了《离骚》的体裁

《离骚》语句这么长，一般人写诗的时分，觉得这个体裁不合用，所今后来的诗没有首要继承《离骚》的体裁。另一文体继承了，那便是“赋”。

我国诗的作法有赋比兴三种，兴是由外物引起心里的感动，比是用外物来作比方，赋是直接叙写一件情事。赋比兴在一同说，是指诗的作法，独自提出“赋”来，是一种文学的方式。

“赋”这种文学著作，最早见于《荀子》。《荀子》里有“赋篇”，有《云赋》《蚕赋》《箴赋》，这个“箴”等于“针”。为什么叫作“赋”？源头是受了《诗经》赋比兴说法的影响。“赋”是什么？是直陈其事。写天上的云，就写一大篇天上的云怎样样；写蚕，蚕怎样样；写针，针怎样样。

屈原弟子宋玉写了许多篇赋，比方《风赋》。不管是荀子的《云赋》《蚕赋》《箴赋》，仍是宋玉的《风赋》，表面上写云、写蚕、写针、写风，里边必定要有喻托的隐义。针怎样做衣服，蚕怎样吐丝织成绢，说这些东西的功用，是说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功用。云彩生在天上，能够下雨，雨能够润泽草木。他都是把这些东西当作喻托来说人。

宋玉的《风赋》是念给楚王听的，他说有不同的风。楚王不明白，说风都是相同的，有什么不同？宋玉说大王一切的风是“大王之雄风”，公民没有这样的风。楚王说，没有这回事，风吹了我，我有风，大众也有风。宋玉说，否则，你在高台之上，四面有美丽的园林，芳香的花草，风吹来是好风，老大众住在污秽的、腥臊的、狭窄的居所之中，风吹过来是臭的，没有你这样的好风。他是用风来作比方，有一种喻托。

这是我国赋的开端，这个体裁后来常常用楚辞的骚体来写。最有名的是三国年代王粲的《登楼赋》，“登兹楼以四望兮，聊暇日以销忧”。

赋改变许多，它那么长，如同一篇散文，有时分也押韵，所以变为介于散文和诗篇之间的一种方式。

跟着其他文学方式的开展，有了其他的赋。骈文开端了，就有了骈赋，唐宋八我们发起散文，就有了散文体的赋，比方苏东坡的《赤壁赋》。

参观者在台北故宫博物院观看金朝武元直根据苏东坡《赤壁赋》所绘的《赤壁图》。新华社发（吴景腾摄）

骈赋是跟骈文邻近的赋。什么叫“骈”？假如依照甲骨文的图像来说，这个字是“并”的意思，“并”是两个在一同，“骈”字右边是“并”，左面是“马”，两匹马在一同，对偶的，叫骈。便是写文章的时分，每两句都是对起来的。屈原有些语句是对起来的，像“制芰荷以为衣兮，集芙蓉以为裳”，一个是“芰荷”，一个是“芙蓉”，一个“以为衣”，一个“以为裳”。可屈原不是全篇如此。这是我国言语的一种特别方式，由所以单形体、单音节，所以简单对起来。外国的字，有的很长有的很短，不简单对起来。这是我国文字的特征。

楚歌体的特征

除了骚体之外，还有楚歌体，《劲风歌》便是楚歌体。

楚国在南边，草木浓茂，深山大泽，有高山，有大河，所以楚人富于幻想，想那深山茂林、高山大河里边有许多东西，所以“信鬼而好巫”。他们信任鬼神，山有山神，水有水神，树有树神，云彩有云彩神，太阳有太阳神。那怎样叫“好巫”呢？巫师被以为是能够使人和鬼神相通的前言。楚人信任什么都有神，所以就祭祀鬼神。有一组祭祀鬼神时由巫来唱的歌，便是巫歌。现在传下来的一共有十一篇，咱们叫它《九歌》。

这十一篇为什么叫《九歌》？有几种说法。有人说“九”是个位里最高的数目，所以当体现多的时分就说“九”。“九死终身”，你不会死九次，是表明十分风险，所以九就言其极多。《九歌》一组有许多歌，所以叫《九歌》。也有人说《九歌》尽管是十一篇歌，可里边有几首歌的称号邻近，一个是《大司命》，掌管那些重要人物命运的神；还有《少司命》，掌管那些不十分重要的人命运的神。有《湘君》，是湘水的神灵；还有《湘夫人》，也是湘水的神灵。有人说湘君是男人，湘夫人是女子。有人说湘君和湘夫人都是女子，一个是娥皇，一个是女英。娥皇、女英相传嫁给了舜，舜死在湖南九嶷山。娥皇和女英经常在湘水边哭泣，泪点把竹子都染上斑驳，就叫湘妃竹。《大司命》和《少司命》虽是两篇，但都是司命的神灵，所以可组成一篇。《湘君》和《湘夫人》虽是两篇，可都是湘水的神灵，所以可组成一篇。十一篇减少了两篇，就剩九篇了。

总而言之，楚歌是指楚地祭祀鬼神的巫歌，一组十一篇，称为《九歌》。有人说这组歌曾通过屈原改写。屈原是楚国人，他听了这些歌，音乐很美，但是文词不高雅，所以就改写了。

“屈原《九歌·山鬼》主题艺术展”展出。新华社记者何俊昌摄

巫歌是什么性质的歌？祭祀鬼神时，要请神降下来，假如所请的神是一个男神，常由女巫来歌唱；假如所请的是一个女神，常由男巫来歌唱。中心要体现对神的情感，说我期望你从速降下来，表达这种期盼的时分，就用男女爱情的口吻。

巫歌是什么样的方式？我随意举几个例子：“帝子降兮北渚，目渺渺兮愁予。袅袅兮秋风，洞庭波兮木叶下。”在湘水上聘请湘水的神灵，相传湘水上的神灵是娥皇跟女英，她们是我国古代皇帝帝尧的女儿，所所以“帝子”。“帝子降兮北渚”，帝尧的女儿娥皇或许女英从天上降下来。降在哪里？降在洞庭湖水北面一个水中沙洲上。可她远远地在洞庭湖水的那一边，看不清楚，所以“目渺渺”，心里觉得很哀伤，所以“目渺渺兮愁予”。

我看你看不清楚，我看见什么？“袅袅兮秋风，洞庭波兮木叶下”，“袅袅”是动的姿势，秋风吹动起来，洞庭湖起了波纹。而远方的沙洲上——洞庭湖上有一个小岛，叫作君山——就看见小山上那些树叶，一片片地飞落下来。写得很美。我去汨罗江凭吊过屈原，也去了洞庭湖，也看见了君山，但没看见帝子。

楚国的诗篇喜爱用“兮”字。《诗经》不也用了吗？“坎坎伐檀兮，置之河之干兮。河水清且涟猗。不稼不穑，胡取禾三百廛兮。”榜首句“坎坎伐檀兮”，就有“兮”字。还有“将仲子兮，无逾我里”，也有“兮”字。所以“兮”字是作为一个发声的拖长声的字，从《诗经》就有了。但是《诗经》中只要很少的语句有“兮”，而从屈原的《离骚》到楚辞《九歌》，几乎是每一句都有。“帝子降兮北渚，目渺渺兮愁予。袅袅兮秋风，洞庭波兮木叶下。”每一句有个“兮”字，这是楚歌体的特征。

“兮”字怎样结合？咱们方才说了，《离骚》的结合是前面六个字，后边六个字，这个太长了，不适合一般的矮小的诗篇。你看“帝子降兮北渚”“目渺渺兮愁予”，都是一边三、一边二。“袅袅兮秋风”，两头都是二。“洞庭波兮木叶下”，两头都是三。所以楚歌“兮”字的两头不像《离骚》那么长。《离骚》两头都是六个字。楚歌可所以三个字，可所以两个字，有时是四个字，总而言之比较短。在这些比较短的语句里，最常用的是哪一种方式？便是“洞庭波兮木叶下”，前面三个字，后边三个字。

大型浮雕《离骚》。新华社记者龙弘涛摄

楚歌其他诗篇也有这样的语句，比方“采三秀兮于山间，石磊磊兮葛蔓蔓”。这个“蔓蔓”跟“间”押韵念平声，mánmán。楚国处处都是芳香的花草。“采三秀”，“三秀”是一种香草，“采三秀兮于山间”，在山里请鬼神降下来，就“采三秀”。在哪里采？就在山石之间采。什么样的情形？“石磊磊兮葛蔓蔓”，山石之间，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，都是石块，而山石之上爬的是葛藤，“蔓蔓”，爬得处处都是。

再比方“沅有芷兮澧有兰，思令郎兮未敢言”，这是祭祀鬼神的歌。“沅”是一条水，水边长有芷草，香草。“澧”也是一条水，澧水边开有兰花。“沅有芷兮澧有兰”，我看见的是美丽的花草，我采摘的也是美丽的花草，我一切的都是这样的芳香夸姣，我乐意把我的芳香夸姣献给你，以爱情来聘请，所以我思念的是你，“思令郎兮”。但是你的位置跟我不同，你是那么居高临下的一个神灵，所以“思令郎兮未敢言”，是“未敢言”，不是“不敢言”，“未”字的口气更好一点。我是很思念你，但是你接不接受我我不知道，我要说，还没有敢说出来。

楚歌体式的继承

楚歌的体式，后来演化成七言诗。我国古代还有一种诗叫歌行，也继承了楚歌的体式。那么七言跟歌行怎样继承楚歌体式的呢？

咱们来看汉高祖的《劲风歌》。“劲风起兮云飞扬，威加国内兮归故土，安得猛士兮守四方？”

汉高祖刘邦，是沛郡丰邑人。《史记》载，“高祖还归，过沛、留”。汉高祖平定了全国，回到了自己的故土，通过了沛跟留。留是丰邑邻近的一个地名。

刘邦在兄弟中排行老三，人称刘季。他父亲喜爱他的二哥，以为他二哥品德等都比他好。而刘季年青时十分无赖，现在回到故土，就志足意满：其时你们这些人，父老老一辈都瞧不起我，你看现在我平定了全国，做了皇帝。

刘邦故土江苏沛县。新华社记者张郁摄

其时人都有一种主意，以为满意之后要回到故土，给故土的人看一看。项羽原本声称“西楚霸王”，但他打进关中今后——关中便是函谷关以西——没有留在关中。项羽说了一句话，到现在都很有名：“富有不归故土，如衣锦夜行，谁知之者？”一个人富有今后，不回到自己的故土去，就如同穿了一身秀丽的美丽的衣服在黑夜里走路，谁看见你了？所以项羽就抛弃关中回去了。

刘邦也有这个观念。刘邦建都在关中，回到故土，志足意满。“置酒沛宫”，他寓居的当地是“沛宫”。“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”，招集早年的同乡父老，还有子弟、年青人喝酒庆祝。“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”，一起发起了当地的年青人、小孩子、儿童，有一百二十个人，“教之歌”，叫他们在喝酒的时分歌唱。“酒酣”，喝得半醉的时分，“高祖击筑”，汉高祖就击筑，筑是一种乐器，他就敲着筑这种乐器，“自为歌诗曰”，就自己作了一首诗叫我们来唱，作的便是这首诗。

“劲风起兮云飞扬，威加国内兮归故土。”汉高祖不是诗人，可“情动于中而形于言”，假如他心里真有一份十分激动的爱情，就天然而然吟出一首诗来。并且其时楚歌的体式十分盛行，所以刘邦信口开河的便是楚歌的体式。

项羽也作了一首诗篇，在他自杀曾经，叫《垓下歌》。刘邦的歌叫《劲风歌》，由于最初两个字是“劲风”。项羽的叫《垓下歌》，由于他是在垓下被汉高祖的戎行围困时作的。项羽说：“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晦气兮骓不逝。骓不逝兮可怎样办？虞兮虞兮奈若何？”项羽的歌或许比刘邦的歌更有名，由于有一出京戏《霸王别姬》，演的便是这段故事。一个是失落的英豪，一个是满意的英豪。他们两个人都不是诗人，但是当满意到极点的时分，情动于中，就写了一首诗。当失利的英豪心里慨叹到极点的时分，也写了一首诗。这是两个很明显的、很好的比照。

先说项羽的诗。“力拔山兮气盖世”，我的力气能够拔起一座山来，极言其勇武有力，是“气盖世”，我的这种大方好汉之气，能够超越一世的人。他这样的英豪好汉，真的能够成为各起义军的盟主，一个最高的统领。而他最终得到失利的下场，他说是“时晦气兮骓不逝”，“时”便是时局，他说由于时局对我晦气。

项羽是一个至死没有醒悟的人，他的失利应该归罪于自己的性情。《史记》说，项羽最终一直说“天亡我，非战之罪也”，这是上天要使我败亡，不是我交兵打得欠好。他有一匹很好的马叫乌骓，有一个所爱的美丽的女子虞姬，“骓不逝兮可怎样办”，这个乌骓马不能够带着我流亡到一个安全的当地去，怎样办呢？“虞兮虞兮奈若何”，我自己死了没有关系，但是留下虞姬，她怎样办呢？虞姬就立刻证明项羽假如失利，她绝不会变节项羽，当场就自杀了。项羽也是自杀而死的，临死还体现出英豪的气魄。

大型音舞诗剧《汉风篇章》中再现历史上的“霸王别姬”情节。新华社发（沈鹏摄）

这是楚汉之争的一段故事。项羽的诗是赋体，开端就自述，我“力拔山兮气盖世”。汉高祖的是兴体，“劲风起兮云飞扬”，是由大天然的现象见物起兴，或许便是那天实际的现象，要注意不是风起了，天上有云彩，这样说不行。诗的好坏不是你说的意思是什么，是你所体现的质量。风是劲风，“劲风起兮”，风的力气很大。天上有云，岂止有云，云是飞扬的。

“劲风起兮云飞扬”，它所体现的是风云涌起的姿势，现在一般人也常常这样说，它就成为了一种标志。标志什么？标志人世的世事、政局的改变。从秦朝末年各地诸侯纷繁起义，中心你争我夺，有多少输赢，有多少人世世事、政局的改变。“劲风起兮云飞扬”，一方面可所以眼前的现象，一方面是他终身的阅历，是汉高祖在战场上赴汤蹈火、平定诸侯的人生阅历。

通过了这种风云改变，现在我“威加国内兮归故土”，必定要这个烘托才好。我的威力能够控制四海之内。这两句把他整个人生阅历，他的志足意满体现出来了。

话剧《霸王歌行》中，“刘邦”（中）在鸿门宴上与“项羽”（左）和“范增”斡旋。新华社记者张宁摄

但是要知道，创业维艰，守成更是不易。秦始皇是一致全国的榜首个皇帝，将来子子孙孙千万世能够传到无量，他传了几世？二世就灭亡了——所以汉高祖说，“安得猛士兮守四方”，“安”是疑问的口气，我怎样能够得到骁勇的兵士，保守住我全国的土地呢？这是对守成不易的一种担忧。短短三行诗，体现了他整个人生的阅历和志意。

乐府诗鼓起

项羽的歌诗、汉高祖的歌诗，证明在秦朝今后的楚汉之间，盛行的是楚歌的体式。汉代还有一些祭祀的歌，继承了《诗经》的四言体，但是没有什么诗的滋味，由于没有真实的感发的生命。那么今后怎样演进呢？汉朝时就有乐府诗鼓起了。

什么叫“乐府诗”？汉武帝建立了办理音乐的政府机关“乐府”，令人收集全国各地的歌谣，把这些歌谣合作音乐歌唱。有时他也让文士写一些歌词，合作音乐来歌。这些合作音乐的歌诗，就叫作乐府诗。李延年便是替汉武帝掌管乐府的。

班固《汉书》记载，“延年性知音”，李延年这个人，生来就懂得音乐，“善歌舞”，会歌唱也会跳舞，所以“武帝爱之”。《汉书》中李延年的故事在《佞幸传》。“佞”是不合理的意思。“幸”，他得到皇帝的宠幸。用不合理的办法得到皇帝宠幸就叫佞幸。由于李延年是以他的歌舞得到皇帝宠幸的，所以他就在《佞幸传》里。有一天“延年侍上起舞，歌曰”，李延年服侍汉武帝，在皇帝面前起舞歌唱。

他唱“北方有佳人，绝世而独立。一顾倾人城，再顾倾人国。宁不知倾城与倾国，佳人难再得”。“上叹气曰”，皇上听了就叹气，说：“世岂有此人乎？”你说得这么美丽，让人一看见她就乐意为她倾城倾国，有这样的人吗？平阳公主就对皇帝说，“延年有女弟”，女弟便是妹妹，说李延年有一个妹妹很美。“上召见之”，皇帝召见了李延年的妹妹，一看他的妹妹果然是“妙丽善舞”，长得十分美好，十分美丽，并且也会歌舞。“由是得幸”，所以李延年的妹妹就得到宠幸。这便是汉武帝最宠爱的李夫人。

李夫人后来很年青就死去了。她抱病临死的时分，汉武帝常来探病。每次来，李夫人都用被子把脸遮住，不愿见皇帝一面。问她为什么，李夫人就说，你现在之所以这么想见我，并且对我的兄弟都这样重用，是由于我的美丽，使你对我有这样的爱情。但是我现在现已病了，面庞不复当年的美丽，假如你见了，不会对我更有爱情，也不会对我的兄弟更好。李夫人至死不愿让汉武帝见一面，汉武帝反而十分思念她，由于她在皇帝心中，始终是那个最美丽的形象。

所以汉武帝就想怎样能够再会她一面呢？汉朝初年有许多方士，战国年代一些阴阳家讲五行，讲修炼，讲方术，讲炼丹，便是方士。其时有一个方士跟汉武帝说，我有才能能够召来死人的灵魂。汉武帝说，你替我把李夫人的灵魂叫来，我要见她一面。那个方士就说，某月某日的晚上，我能够让你见李夫人的灵魂一面。汉武帝就信任了。到了那一晚，就在宫廷之中张了一大片帷幕，让汉武帝在这边，说人跟鬼神是不能够很挨近的，只能远远地看。所以汉武帝在这边，隔着帷幕看到一个女子的影子走过去，如同当年的李夫人。

谁知道这个方士搞的什么鬼呢。但是汉武帝因而留下了一首诗篇，“是耶非耶，立而望之，翩何姗姗其来迟”。这也是一首不错的诗。“是耶非耶”，是不是李夫人？他不确定。“立而望之”，他只能站得远远地望，“翩”是女子走路轻盈秀美的姿势。“何姗姗其来迟”，“姗姗”是描述她慢慢走的姿势，她就从帷幕那儿走过去了。

汉武帝刘彻的坟墓茂陵。新华社记者李一博摄

总归，汉武帝喜爱音乐，他自己有时分也作诗。这首《秋风词》，相传是汉武帝作的。“秋风起兮白云飞，草木黄落兮雁南归。兰有秀兮菊有芳，怀佳人兮不能忘。泛楼船兮济汾河，横中流兮扬素波。箫鼓鸣兮发棹歌，欢喜极兮哀情多。少壮何时兮奈老何！”

有人说这首诗或许是后来的伪作，由于看这个口气不像是汉朝的诗。并且诗不是记载在正式的历史书籍中，是小说家言。尽管不见得是汉武帝的著作，但是这首诗其实是不错的，也是兴体。“秋风起兮白云飞，草木黄落兮雁南归”，天爽气清，草木都枯黄凋谢了，大雁从北方向南边温暖的当地飞去。

宋朝晏殊有一首词，“昨晚西风凋碧树，独上楼房，望尽天边路”。昨晚的西风、秋风，“凋碧树”，使得草木都黄落了。就在这种草木的改变中，“气之动物，物之感人”，引起他思念的爱情。当天高气爽，能够看得这么高远的时分，一个人上到楼房，就有所思念，就“望尽天边路”。

“气之动物”，秋天草木黄落，天高气爽，简单引起人对远方的思念。这种爱情，在我国有一个传统。不是从晏殊，也不是从汉武帝的《秋风词》，更早的是《诗经》里的《蒹葭》。

河北邢台桥东区七里河畔，芦花随风摇曳，与水面灯火影子相映成景。新华社发（陈雷摄）

《诗经》里所写的女子对爱情的神往，最有标志喻托意味的便是《蒹葭》。由于《蒹葭》中的女子，在错综复杂的模糊之中，不是写实的。

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，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心。”很美的一首诗，并且是三段重复。“蒹葭”便是芦苇，“苍”，灰白色彩的芦苇，在秋风中摇摆。“白露为霜”，天冷了，草木上的露珠都变成了严霜。在这样草木黄落的时节，就有所思念。“所谓伊人”，我所思念的那一个人，“伊人”，便是那一个人，“在水一方”，她在水的那一边。“溯洄从之”，假如逆流而上去找她，是“道阻且长”，路途这么困难这么悠远。“溯游从之”，假如顺着水，向下来找她，“宛”是如同、如同，她如同就在水的中心。便是这样敬而远之，似有若无，是耶非耶，便是这样寻找、神往的爱情。

汉武帝的这首诗虽不见得是真的，但体现了相同的爱情。“兰有秀兮菊有芳，怀佳人兮不能忘。”是哪一个佳人？李夫人确实是一个佳人，但是不必定确指。“泛楼船兮济汾河”，我就坐在一个有楼房的船上，渡过汾水。当我的船从水中横渡的时分，扬起了白色的波涛。我船上的人，“箫鼓鸣兮发棹歌”，有吹箫的，也有打鼓的，在船上歌唱。“欢喜极兮哀情多”，我现在是皇帝，我今日志足意满，我今日放舟渡过汾水，但是“欢喜极兮哀情多”，这便是后来曹丕说的“乐往哀来”，当欢喜到极点的时分，你遽然想到这个欢喜是不能悠久的，所以“欢喜极兮哀情多，少壮何时兮奈老何”。便是贵为皇帝，不也有变老跟逝世？这首诗是不错的。（未完待续）

本文为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严重托付项目“‘中华诗教’与优异传统文化的传承”（项目编号：18@ZH026）的效果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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